七十年代的湄水东风学校
文
李学耕
70年代初,我不满10岁,那时我家还没搬到永丰街上来住。父母在离永丰不远不近的湄水公社乡下教书,我随父母生活在学校里。湄水离永丰20多里地,那里没有通公路,走永丰只有一条石板路,从学校行路到永丰要2个多小时,现在娄衡公路修好了,开车走一趟只要10来分钟。到永丰去,我们叫“上街”,是出远门,乡里人“上街”是一件很开心,很惬意的事。当年的父亲
每年春、秋季开学,父亲总要挑着箩筐到街上去打一转,采购粉笔、蜡纸、乒乓球、算盘、铅笔等教学文体用品,还要到县印刷厂去买作业本,这叫“打货”。这个时候也是我最期盼和高兴的时节,可以跟父亲“上街”见世面了。每次“上街”都得起个大早,清晨5点左右动身。我们走的路线是从湄水公社旁的东风学校出发,过白马垅塅,翻过红山殿坳上,从东华学校(红沙完全小)前走过,再从马家排上进街尾入城。走着走着,我有时发懒筋了,不想走了。就问父亲:还有好远?他老是说:快到街上了,就在前面。可是走了一段,再问,他还是这句话:快到了,就在前面。早晨凉快,每次都是走到红山殿坳上,东方才露出鱼肚白。天青街70年代的永丰街上,是一条猪肠子街,青石板路,天青街算是一条主街,街上不时有淘粪板车和担盂桶的人走过,街道两旁店铺台阶上店家的女人,在大木脚盆上架一块搓衣板使劲地搓着衣服。十二中有一个横跨街道的拱门,是木制天桥,街道两边都是马头墙的民清建筑,木板铺面,诚如老文联主席朱剑宇先生所言:旧时和塘街临河一侧的吊角楼,加上天青街、文星街的石板老街,当时的永丰风貌不亚于现在的凤凰古城。永丰街上潭宝公路(国道)去县革委会(现老县政府)的分路口,立了一块用红砖砌的很大的毛主席语录照壁。记得第一次上街,没有见过汽车的我,看到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,吓得我紧紧抱住路边高大的梧桐树,迟迟不敢松手。父亲要我用两句成语来形容马路上的汽车,我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。“风驰电掣,川流不息。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?”父亲训道。当年的母亲(右)
沿街往里走,“打货”的第一站是百货大楼(后来的文星商店),店内收银台高高在上,像蜘蛛网一样的,拉的一根根铁丝延伸到每个柜台,每根铁丝上面挂一个小夹子,梭来梭去,汇总收钱,很有意思。临近中午了,我们固定的吃饭地点是工农坪角上的“东南食堂”,里面有我父母学生贺双喜的母亲在当服务员,菜没有多大的选择余地,一般只有三四个菜,预先炒好一大盆,一大盆的,顾客先到服务台去买个小竹牌(筹码),然后再到灶台边打菜,节俭的父亲每次都是点一个菜,5毛钱的猪肠子,是那种带有猪屎臭味的猪大肠(很怀念,现在吃不到这种味道的猪肠子了),因为有学生家长这层关系,双喜妈打菜时,拿瓢的手,绝不会打颤,更不会抖动,每次都要压紧,多打一点。吃完饭,我总是要缠着父亲买根冰棍吃,舍不得的父亲只给我买一支两分钱的白糖冰棍,绝不会大方买5分钱一支的绿豆冰棍。父亲免不了还要嘟囔几句:你还要是咯样带厌,下回不带你“上街”了!只有我10岁那年的那次“上街”,父亲硬是“大方”了一回,特意带我到工农坪上方的“国营双峰照相馆”照了一张8毛钱的10岁留念“纪念照”,手握的道具篮球,就是新买的文体用品。到后来我才慢慢知道:父亲的“小气”是有缘由的,和母亲加起来50多块钱一月的工资要糊口一大家子,不抠点熬不到头。湄水经过永丰镇
吃过午饭,我们还有一个规定动作,得到新桥边的双峰一中去走趟亲戚,看望一下当校长的曾彩初大伯,在我的眼里,彩初大伯是一个蛮大的“官”。每次见到他,他都要板着脸教训我一番:要发狠读书哦,不然以后是没有出息的!当时我很不喜欢他。10岁的我货也购得差不多了,太阳也要落土了,满满一大担。天去天回,我跟在父亲的背后,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赶。累死了!心里老是在唠叨,下回打死我也不“上街”了!可是过一阵子,又在盼着“上街”,想吃带猪屎臭味的猪肠子,看马路上的汽车,到一中走亲戚......今年元夜时,月与灯依旧;不见去年人,泪湿春衫袖。一晃40余年过去,父亲早已作古,亲戚也去天国。永丰今非昔比,但“上街”的场景,时时浮现在脑际,恍如昨日。多少次梦中“上街”,多少次“邂逅”亲人,多少次梦回故乡......(图片来源:里根向哥)作者:李学耕(里根)《双峰人在长沙(菁英群)》